老城车站：嵌在青春中的记忆(散文)

老城车站：嵌在青春中的记忆(散文)

淫沉江底的老城，逐渐淡忘于依稀的记忆。可老城车站却永恒定格在我的脑海里。

老城车站，是我及我们的青春驿站。

算算时间，应该是1983年高中招生的时间，一纸“巴东县*一高级中学的录取通知书”邮寄到我的手中，那时候，由于家境贫困，父母经过了严酷的思想斗争，终于同意了我到县城上学。就这样，我带着家庭的贫困、母亲的辛劳、父亲的期望和自己的憧憬来到了巴东县城，吸纳我的是“巴东老城车站”。

那是我*一次离开父母，独自一人的远行。算起来大约13岁，老城车站在我的印迹中就这样有了轮廓。之后在巴东求学的三年间，每每与老城车站交集的时候，总有一种及浅入深的邂逅。

老城车站，位于县人武部旁边。每次经过车站的时候，总是要停顿下来，驻足观望，为的就是想看看英姿飒爽的军人。那时候，穿着部队服装的军人是我崇拜的偶像，长大参军也成了我一直的夙愿。驻足的时间长了，一路的同学就会敦促：快走吧，耽误了时间回校迟到又要遭老师的责骂了。在同学的催促中，我遗憾地离开，因为等待中依然没能见到飒爽的军人。

老城车站，又是我生活的希望。每每吃完从家里带来的吃食，希望父母托熟人带给我“家的味道”的时候，放星期无事的时候，又要跑到车站，畅想的是能遇见家乡来县城办事的熟人，并且是受了父母的委托带给我一些吃食。那时候，我就读的学校在黄土坡。离老城车站又几里的路程，带着希望一路奔跑，来车站守候一两个时辰，不见熟人的时候就黯然神伤。激情而来怏怏而去，多少次希望的破灭，总是埋怨命运的不公：怎么是我在求学中为了生计而把希望寄托在老城车站呢？我知道，这不怪父母，一大家人要吃，而且生活在贫瘠而偏僻的山村，能保证每个月起码的很低生活费就不错了，我还奢望什么多余的美味？

一条“扁担街”，那头是轮船码头，这头是车站。两个出行的驿站总揽了巴东老城。“头道桥”可以说是老城车站的代名词。说车站也许有人不知，但头道桥是全人皆知的，因为过了头道桥走不多远就是老城车站了。每次去车站，倘若时间充裕的话，我就会站在桥上，凝望穿梭的溪水，白花花地卷起无数的朵儿，在我还不成熟心间激起了生活的浪花。在桥的周边，时而有一些垃圾，掉进溪里的垃圾，瞬间就被激流的溪水冲刷，溪沟恢复了原样。我想，生活的强者，是不管环境的好坏，依然如故地追求他既定的目标。就像流经头道桥的溪水那样，永远不知疲倦的流淌着……

老城车站对面的装卸公司，驻扎的是靠体力养家糊口的装卸工人。虽然那时候虽然叫“工人”。但他们从事的是比农人更卖力的体力活。很好不同的是每个月还能拿到仅有的“薪资”。装卸工人是老城的主力军一点也不为过。随便在什么地方，只要是有稍大一点的装卸活路就有他们的身形。这些装卸工人，他们担负的不光是家庭的责任，更是老城发展繁荣的责任。肩扛几百斤的货物，负重的荷载压得他们喘不过气来的时候，就会大声地吼叫“嗨哟-嗨哟—哟嚯嚯-----”的号子，构筑了峡江号子的基调。那是一种对美好生活的呼唤，是对生活激情的释放！

“背老二”是老城车站的又一道风景。从码头背着客人的行李，大包小包的码放在脚背篓上，用绳索一道又一道地捆绑，生怕弄丢了客人的行李。从长江边的码头开始，爬着陡壁的礓碴子，脚穿草鞋，踏在亘古磨得光亮的石级上，他们背负的是客人的信任和家庭的希望。累了，打杵子钉在石级的角落，而后歇息在打杵的翅子上，吼一声“唉哟——”随口冒出的是腾腾热气。一声“唉哟”释放了浑身的疲惫，搂起衣角擦擦额头上成线的汗珠，继续前行，到老城车站，就算到了客人的驿站。本来是完成了任务，但“背老二”们一定要帮客人把行李上到车上捆好，检查多遍确认无误后，说一声“您慢走”的嘱咐，而后寻找下一趟的生意。

老城车站还是亲情的驿站，让我刻骨铭心是我高中休学回家的那一次。因为家庭的窘困，我准备休学，当时的班主任向老师（那时候教我们物理）发现我心神不宁的样子。在一个秋日的晚上，向老师把我叫到她的寝室，询问了我的情况以后，她的眼眶红了，至今让我记忆犹新的教诲是：“孩子，生活没有平坦的路，坚强些吧。”随后是向老师找出五块钱递给我，很慈祥的用手摸着我的头说：“孩子，老师也没有钱，五块钱明天去坐车，剩下的路上买点吃的，身体要紧，别饿着……”

第二天，我来到老城车站。在没有送别、没有祝福、没有告别的默默中悄然离去，带着遗憾和母亲的那口被烟熏显得黝黑黝黑的木箱。向老师与我非亲非故，却给我车费，让我今生难忘。

那一次，是我与老城车站的很后诀别。

离开老城车站回到家乡，算是踏入了社会。及至三峡大坝蓄水，老城淹没，再也不见老城车站。可老城车站的倩影依然如故地浮现在我的心灵，我的记忆中。

过后的岁月，我经历过无数的驿站，和忙碌出行的人们一样，车在前行，身在外界，心却在家乡这头。从驿站出发，带走的是希望、寄托、憧憬和思念；带回的是收获、行囊、失落和团聚的欢快。

多少次，去远方，让我热爱远方，因为它可以使我暂时脱离现实的生活，在一个陌生的环境里思考，思考自己，也思考生命。

更怀念故乡，因为从老城车站开始，经历了过多的磨砺。让我的灵魂得以丰盈。

时隔三十多年，随时光的推移，记忆在逐渐消退。但老城车站却依然矗立在我的心里，因为老城车站，是我青春的驿站！不管好坏，都是我人生的起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