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民爹

当我用手牵着小儿的手出现在十字大街的时候，村子与我家并没有什么大的变化，南边有一处以前的无人居住的房子已经被夷为平地，放着几台农业机器，街口坐着的老人似乎不很多，但也有。眼往北望去，几个老人在我家门口坐着，我依稀可以辨认出是我爹还有我的几个邻居，当我们逐渐走近我家时，有人发现了我们，说：“你们家孩子回来了！”紧接着，从我家门口快步走出来我娘，弯着腰，笑着大拊掌，快步走到我跟前，把我小儿子抱在怀里，说：“奶奶可想死你了！俺小子可回来了！快回家去，吃西瓜！”然后就往家走。

邻居们跟我搭话，我跟闲坐的邻居打了个招呼，说：“是坐大车回来的，到李西头，然后步行穿过西街回来的！”然后，就跟着我娘一块回到家，我爹也回来了。

把小桌子支上，然后，挑瓜取刀，开始切瓜，招呼我们去吃。可是我的小儿子却不想吃，不知为什么，我们三个倒吃了个饱。我爹说：“以前在这里住的时候，我问瑞瑞“爷爷家好不好”，瑞瑞说‘好，爷爷家好，每天都吃西瓜’，不知怎么回事，这次回来不吃瓜了！”我对于孩子把每天能吃到西瓜当成幸福抱之一笑。孩子回家*一件事就是找三轮车，我爹听到他要骑车，就上楼给他找出来，然后，孩子就骑上三轮车在院子里转圈，接着又要我爹领着他去串门，去我大婶家，去我大爷家。

我在家里支上桌子，写一会儿字。不一会儿，就被咬了两条腿四个大包，我说：“家里的蚊子真多！”我娘听了，从做饭屋走出来，拿着一炷香，点燃了，从神龛里取出一个香炉，插到香炉上，然后，放到我跟前，说：“熏熏吧！”我闻到了一股蚊香的味道，她走了。我继续写字。忽然想到上次我爹给我打的电话，就问：“那次我爹问我买净水器跟料理机的事，后来，买了吗？”我娘说：“没有买净水器，买个一个料理机，花了四百块钱。还送了一个蚕丝被！”我说：“不是不让你们买吗，买了肯定上当，怎么还买了！”我娘说：“卖的可多了，很后一天了，都抢着买，不买就买不到了！”我无语。

我娘在做饭，我爹领着孩子回来了， 我娘说：“你去买点肉吧，孩子回来了！”我爹说：“行。我正想带瑞瑞去买点吃的东西呢！”我见我爹要去集市上，想起了我老婆喜欢吃我们这里产的道口酥，我也想吃我们这里的猪头肉，就说：“爹，我再买点猪头肉吧，还有买几斤道口酥。咱这里的好吃！”我爹说：“买那猪头肉干吗？挺贵的！十几块钱一斤。”我娘说：“孩子回来了，叫你买你就买吧，咱这儿的好吃！”我爹答应了。

工夫不大，他回来了。给我儿子买了瓜子派，还有些鸡蛋卷之类的东西，把肉与猪头肉送到厨房里， 让我娘炒菜用。我娘说：“回来得这么晚，都快炒好菜了！就把猪头肉搀到菜里吧，也香，肉再另外炒炒。”我爹说行。不久，我又听到了我娘说：“你买的猪头肉怎么不香啊！不是从长岁那里买的啊？”我爹说：“是从超市买的！”“超市的不好吃，没有长岁那里煮的香，没有一点味儿！”我娘抱怨说。“长岁那里是自己煮的，比超市贵好几块呢！”怕我娘埋怨他，又补充说：“长岁那里卖光了，没有了，快过节了，那边没有了！”我娘半信半疑，说：“还有这事？”我插嘴说：“买啥也一样，就那样吧！”其实，我也想吃长岁家煮的猪头肉。超市的都是放防腐剂的，不是现煮的，我们村的长岁从我小时候起，家里三代人都卖肉，卖煮好的猪头肉，煮得又软又香，远近闻名。

饭做好了，我娘忙着端饭，我也去帮忙，一会儿功夫，都端上了。炒了两个菜，做的是米饭，说到买的料理机这事。我爹说：“人家这个是好，连砖头都能打碎，咱村的人买的不少，二毛娘多没钱啊，也买了一个。回到家，二毛爹说有啥用，非让退回去。找到我， 我说‘我问过西南的商店的人了，是值四百块儿，人家还送一个蚕丝被，太划算了。”我娘说：“北街兰家买回去了，打完后，说有一股生豆气，不像你们家那个直接一打就是热豆浆了，我不让买吧，你爹非要买。”我爹说：“人家说了，需要炒豆，然后里面放热水，打出来的，可香了！”我笑了，说：“那要想喝豆浆，还得分两步啊！一年，能喝几次豆浆啊，还这么麻烦！”“还能磨花椒面，茴香面。”我爹补充道。我说：“那花两块钱买点就够吃了，哪里用得着自己磨啊！你拿出来让我看看，是不是上当了！”我爹站起身，到柜里取出来。我一看，个还真不小，挺高的，挺大的，我儿子一见有新鲜东西，上前就抓住了，非要玩不行。我爹怕他玩坏了，就跟他夺，说：“这个不能玩，上面有刀子，划破你的手就毁了！”我儿子根本就听不进去，就是不放手。我娘说：“让孩子玩吧，我不让买，你非要买，买了估计你也做不了几次豆浆，就让孩子当个玩具玩吧！”我走过来，说：“小孩子都好奇心强，你让他看见了，就让他摸摸，看看，玩不坏的！”我爹这才松手，让我儿子拿住那个塑料杯及机头，可是，我儿子翻看时，一不小心，给掉地上了。等拿起来后，我看了看，裂了一道缝。我说：“我上网搜一搜，这个品牌的值多少钱。”紧接着我，拍照，搜索，搜到一模一样的，只有一百几十元。我说：“人家大老远的，挣得少了根本就不划算，你看，利润高着呢！”我爹说：“不贵，人家还送了一个蚕丝被呢！还有盆子，围裙，剪子一大堆东西。”我娘说：“人家是一个女的，真能说，说这儿女孝顺了好，老人要对媳妇好，不该管的不要管，孝顺老人有好报，农村的人都爱听，每天去还能领礼品，南街黑小儿娘还有二黑娘很待听人家说的话了，每次开会时，都离人家很近，还给人家提供水，叫人家去她家里吃饭。人家那个女的真能说，嗓子都哑了！咱们这一片村子稠密，净是一些闲人，一听说免费领东西，一传十，十传百，没几天，聚集了上千人。前几天每天去都能领东西，后来，才卖东西。光那礼品也值个钱。人家说，人家老公也不让她出来，但是，上有老，下有小，哪一天睁开眼了，不得花钱啊？就出来跑这个了。那是很后一天了，都信服人家说的话，才买人家的东西的。东西可以去别的地方打听，都没别的地方高。很后一天，人家要走了，还送别的东西，买这个的很多。净水器，也有十几个家买的。有的是家里真没有钱，还买。人家说这水都污染了，人为什么都得癌症这么多，就是因为水。西街你姐姐公公买了一台，李西头他亲戚何彦买了一台，后来又退了。我碰见老刘，老刘跟我说‘谁买谁上当！’我让你爹打电话问你买不买，你说不让买，就没有买。人多，见一个买，都开始买了。这几天老是开会送东西，都信服人家了，说啥也觉得是对的。又是很后一天了，就是怕人家走了买不到这么便宜的东西了，你爹就买了一台叫什么破壁料理机的，没买净水器，我记得听你说过，那个净化过的水不能光喝！”

正说话时，我三叔来了。我们把他迎进来，让他坐下。他说：“西边地里玉米该烧了，今天我去看了，整个旱，你家的玉米地南头旱得不轻，我打算，明天咱们用村边的苦水井烧一烧。咱用不起大井，大井浇一亩地一百多块儿呢，用这地苦水井只需要花五十块钱。老河家浇地用的是大井，还出水不好，浇了四亩地花了四百多块钱，要是这样，种玉米根本就不赚钱，还赔钱呢！”我问：“浇地的钱是电费的钱啊？”三叔说：“是。”我爹说：“快下雨了，等等不好啊？浇地，挺费钱的！”三叔说：“要等，那还得等七八天呢，21号开始有小雨了，22号也有，23号，也有。都是小雨，说不定根本就下不起来！现在长得正急着呢，浇浇比较好，旱得不轻！”我爹仍不想浇，后来，我娘劝他，才答应明天跟我三叔一起去找潜水泵拉管子浇地。

 我儿子在隔壁看电视，让我陪他去看电视，看了一会儿，另间屋里，我三叔走了。我爹娘走到我们的房间，我娘说：“怎么还开着电扇啊！隔壁邻居那么没钱，还一天天地开着空调的，有空调不开，你开这电扇干啥？”我爹说：“开空调多费电啊！”“费电，你还安空调？”我娘反驳他。我爹于是过来，关了电扇，找遥控，开始打开空调。我看了看时间，已经晚上21点半了，因为明天还得赶大车，6点前前赶到，我就说：“我们明天还得早起，现在要睡了，你们也睡吧！给我拿的馒头都装好了吗？”我娘说：“给你蒸的馒头都装好了。”说完，又拿出一个围裙，说：“这是人家开会时送的，我用不着，你拿走吧！做饭炒菜时用上。”我说：“我家里也有，从来没有用过。”她说“拿走吧，你那用得上，我这里不衬用。”我答应了。她叠好放我包里了。我把空调设置好，就关灯跟孩子一起睡了。

第二天早上，我起床后才得知，我爹去跟三叔一起安潜水泵浇地了。我跟我儿子步行要走，我提着我娘给我装好的馒头，还有道口酥，围裙，还有我来时带的东西往外走。我娘说：“等你爹回来送你吧，他一会儿就回来了！”我说：“路不远，不用了。我们来时就走着来的，到路口不过十几分钟。”我娘说：“那我送送你们。”我说：不要送了，不远，路我也熟。“她执意要送，先送到十字大街，又觉得不够，又送我到李西头村外的路口，我说：“回去吧！”又让我儿子跟奶奶再见，我娘又抱了抱我儿子，才回家去了！

 我往南走到等车的路口，正在等车来，这时看到我爹骑着电动车来了，他知道需要送我们，只是晚我们离开的时间一点回来，但仍然来了，希望在路上遇到我们！说了几句话，大车来了，我让他回去吧！坐上大车就回城了！我回过头，往外看，他还在路口望着我们……

 我想，农民舍不得吃不舍不得穿，买东西时一块钱的差距，都算得清清楚楚，能省就省，可是，当别人骗他们的时候，却肯拿出那么多钱去交智商税，这背后是什么道理呢？大概是每个人不论身份高低，不论职业地位，内心深处都有对于也许可以称之为虚荣的渴望，都渴望自己在有生之年，都能过上幸福如意健康快乐的好日子！

7月18日，3803字。23：11完成。

方泊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