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一条不服水土的鱼
文/郭喜明
（一）
我是一条不服水土的鱼
在一个阳光明媚的午后，
我来到一个清澈的小河里，
在河边的草叶上沾连着的，
似乎是一些带着光泽的珠粒，
不是，那里隐约缥缈，
仿佛别有一番天地。
我被它所吸引，一下
走了进去。而此时便有了种奇妙的感觉，
安祥，幸福，甜蜜，
胎儿一样的静谧。
我动啊动啊，
怎么动也出不去，
接着，
一个接一个的好奇者，
纷纷攘攘，悄无声息的，
都来做了我的邻居。
我不知道经过多少日子，
或是几个星期，
我发现自己能动了，
只要我轻轻的摇动身体，
摆一摆尾巴（我发现自己有个尾巴）
我就可以冲上前去。
我不知道我是谁，
那个大嘴的青蛙告诉我：
你是一条鱼，
欸，我可告诉你，
别人问你是啥鱼，
你都要说是鲤鱼，
鲤们都在游向那边的水湾，
去上课，学习，
培养理想，
锻炼身体，
然后，要跳过龙门去。
我不知道我该去向何方，
但也不是此地。
就听从了青蛙的指导，
去河湾接受教育。
虽然我并不知道，
跳龙门是一个什么游戏。
（二）
刚开始来的时候，
确实是有些新奇：
上课要在教室，
吃饭要去食堂，
见到同学要问好，
见到师长要敬礼，
该活动的时候才能活动，
不该休息的时候不能休息。
我不知道老师
为什么莫名其妙的生气，
我说那个金鱼的裙子就是漂亮，
老师就不高兴了，
唉呀，我去，
还说什么早恋，
大概是，青春期撞上更年期。
不过此后，就没有了好日子，
检讨，罚站，下蹲起……
不许我瞌睡，
我说我从来就没有眨过眼，
还让我闭嘴，
我说我闭上嘴你让我怎么呼吸？
我不再爱学习，
去找乌龟玩耍，
和螃蟹下棋，
他输了的时候，
会用那个钳子把棋子夹碎，
我就和他玩石头剪刀布，
我就只出石头，
气得他横着来横着去……
跳龙门的日子近了，
我仍不在意，
据说跳到龙门那边，
生活就可以无忧无虑。
不过，这一次，我一定要试一下，
自古没有场外的举人，
我就这样，瞪着眼，张着嘴，
没有眼泪，用鳃呼吸，
来到龙门边，
用尽平生力气，
高高跃起……
（ 三）
我真的没有蹦过去，
而且重重的，
摔在河里，
顺着河流，
与泥沙俱下，
一泻千里……
我来在了大海，
这里的天很大，
这里的水很深，
广阔得没有边际。
哇，这里的水好咸啊，
我无法呼吸，
这里的水好重呀，
我沉不下去。
还好，倘若我真的沉到海洋的深处，
马里亚纳海沟的沟内，
那我就只能化成沙粒，
葬身海底。
我就这样游啊游啊，
已经几个月没吃东西，
除掉一根刺，
再有就是皮。
怎么我就纳闷了，
就没有遇见过活着的东西，
哈哈，真的来了，
一只海雕飞临了上空，
他看见了我，俯冲下来，
一下把我抓起。
锐利的爪尖，
深深的刺进我的肉体，
哦，对不起，
没有肉，只有皮。
他生气了，
飞得高高的，
我重重的摔到海里，
好像是活着，
更像是死去。
（四）
等到我再次醒来的时候，
我正随着水流盘旋，升起，
从来没有遇见过，
这么强大的动力，
一根巨大的水柱，
把大海和天空，
连接在了一起，
升腾，旋转，
拉扯，漂移……
不知道过了多久，
渐渐的，我感到了太阳的温暖，
我又嗅到了，淡水的气息，
我看到白云在身边飞舞，
还看到鸿鹄从脚下远去。
云开，雨霁，
雾霭，虹霓，
一峦乌云横过，
仿佛青龙腾空来，
万点红霞轻飞，
陪衬太阳落山去。
我又有了生机，
我又充满活力。
好像，我也是龙吧，
看一看，身披鳞甲，
捋一捋，嘴角胡须，
我满足了好一阵子，
睡眼迷离，渐渐清晰，
我的鱼眼怎么会是龙睛？
哪里有龙爪，不过是腹鳍，
我在下坠了，空气再也承受不住，
我这重浊的躯体，
一场暴雨过后，
我掉进了车辙里，
同来的，还有另外一条 ，
窄窄的车道沟，
我们挤在一起，
涸辙之鲋，相濡以沫，
不知此生，能否有奇迹？
（五）
那一条小鱼，
被一个孩子做捉了去，
而我，却被人连泥带水，
压进了土坯，砌进了墙里，
我很后悔，当初，
没有好好学习。
我在这干硬的墙里，
嘴巴大张，满眼是泥，
周身拥挤，腹内空虚，
我想，把我的灵魂拔出来吧，
不再要这个僵硬的躯体，
可是，我的神经把我死死的牢系。
仿佛把我埋葬，
可这根本就不是墓地。
几十年过去了，
我看见房屋的主人渐渐老朽，埋葬，
我曾经央求走过身边的无常，
把我也一同带了去，
他们板着脸说，
不可以不可以，
就是不可以。
又几十年过去了，
我看见房屋的新主，
飞黄腾达，住进了城市，
这里的房子，不再修葺。
房子坍塌了，只剩下墙壁，
还有墙下压着的，我这条死鱼。
有一天，
下了一场特大暴雨，
山洪爆发，冲毁了墙壁，冲进了山谷，
一股清凉的水呀，
直透进我的心底，
我那枯干的生命，
又见生机。
终于知道了：
我是一条肺鱼，
不，是废鱼，
废废的鱼。
（六）
我不想再做鱼，
任命运摆布，
虽然我又游戏在河里，
有了肥硕的身体，
谁知道又在什么时候，
会把我弄到哪里？
虽然百年过去，
任凭风雨，
我还是不想，
再做一条鱼。
一个老者，
正在河边钓鱼，
莫非是在釣我吗？
我刚要生气，
却看见，老者的鱼钩，
距离水面，三尺有余，
没有饵料，钩是直的，
我瞪大眼睛，
发呆发愣，
冥冥之中，似闻忠告：
＂你要做鱼，
做一条真正的鱼。‘’
我真的醒来了，
我高高跳起，
牢牢咬住无钩的钓具，
老者一惊，把钓竿收起，
把我装进，
他的网袋里……
刮除鳞片，痛哉彻骨，
摘掉内脏，疼在心底，
酱杀盐渍，油煎炮烙，
摆上餐桌，装在盘里，
我终于，做了一回真正的鱼，
完完全全的奉献了自己。
（七）
当人们手上的筷子，
一下一下，
把我的肉从骨头上摘去，
我的灵魂，
也就被他们一点一点剥离，
没有他们，
我将永远被束缚，
在鱼的躯体。
我的灵魂被剥离干净，
一尘不染，
晶莹如泪滴。
我轻轻的飞起，
没有大小，
没有距离，
没有冷热，
没有声息，
那是别样的世界，
那是另一个天地。
这样不知道过了多久，
仿佛有声音在耳边响起：
玉帝有旨，宣你前去。
千劫百难磨练你，
天下大同四海一，.
昔年你有成龙志，
今日方遂凌云躯，
无私无我已如愿，
行雨行风能弼时，
此番你再归东海，
或遇涸鲋未可知。
……
臣领命，我的上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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