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建凤（四川）
受保护的小邻居
我的家乡是一个偏僻的小山村。上世纪70年代中后期，家乡很贫穷，大部分人家都是住着房顶盖稻草、泥土筑墙体的房子，只有少数的人家住着分的以前地主家的大瓦房。因此，房屋墙体有很多夯土筑墙留下的半大孩子拳头般大小的洞。房屋里面住人，这些墙洞也有很多免费居住的居民：麻雀呀，老鼠啊，甚至还有蛇，但很多的居民是我们当地人称为“檐老鼠”的小动物。这些小东西长得像老鼠，还会发出像老鼠一样的吱吱吱的叫声，但它们和老鼠又有很多不同：它们长有“翅膀”，能够飞翔，不像老鼠一样偷粮食、咬坏衣物或者家具，也没有老鼠那样长长的尾巴，而且，从春末到秋天，每到傍晚，只要没有刮风下雨，“檐老鼠”们都会成群结队地飞出去，在家家户户的炊烟里、在斜晖脉脉的晚霞中、在皎洁如水的月光下，不停地飞翔，捕捉虫子，直到黎明才回到洞里歇息。因此，乡亲们不仅允许它们住在墙洞里，或者藏在屋檐下的缝隙中，还不准小孩子们打扰或者伤害它们。
好奇的小男孩
有一天，我们一群小孩，在家门口的院坝里玩耍。忽然，一团灰黑色的东西从房檐下的洞里掉下来，身上还有两团粉红色、肉嘟嘟的小东西。小伙伴们好奇地围上去，发现是一只母“檐老鼠”掉了下来，肚皮的奶头上，还有两只咬着奶头的小“檐老鼠”。这给了我近距离观察它们的机会：母“檐老鼠”左右俩边的翅膀是一层皮，没有长毛，皮尖长有长长的爪子；嘴小小的，有尖尖的牙齿，嘴边没长胡须；眼睛小小的，几乎不能睁开，总是眯着，不知道是害怕我们还是怕阳光；耳朵看起来比较大，能够不停转动；颈部短短的；除翅膀外，全身长着细细密密的毛，背部的毛灰黑色，肚皮的毛颜色浅一些。小“檐老鼠”则全身粉红色，眼睛紧紧闭着，发出吱吱的叫声，像两团小小的肉粒。从那以后，在我幼小的心里，对“檐老鼠”充满了更多的好奇：大人们叫它们“檐老鼠”，它们喜欢吃盐吗？它们为什么不像鸟儿一样，在大白天飞行，而要在天快黑的时候才开始飞行？它们的翅膀为什么不长像鸟儿一样的扁毛、却连绒毛也不长，而且也不长骨头？在我的记忆中，童年的我几乎没有离开过村子，像一只井底的小蛙。村里的乡亲们，都是朴实厚道的农民，对于我这些奇奇怪怪的问题，他们不理解，也不知道怎么回答我。上村小读一年级的时候，有一天，我趁下课的时候跑到老师跟前，问了好多关于“檐老鼠”的问题，希望老师告诉我答案。老师笑着看着我，要我好好读书，不要东想西想的。我只好把这些迷一样的问题，藏在心里，期待有一天弄个明白。
好奇心害死“鼠”
在我们去金溪镇赶场的路上，有一大片倾斜的石坡，下雨天走在上面非常滑，我们当地人把它叫“滑石脚”。人们走路累了都会在上面歇一歇。石坡下面有一个很大的洞，洞口很小，只容一个小孩猫着腰进出。听大人们说这洞里有很多的“檐老鼠”，所以这洞又叫“檐老鼠洞”。我很想知道，“檐老鼠”到底喜不喜欢吃盐，就悄悄地用纸包了一小把盐，叫上一个胆大的小伙伴，准备到洞里捉几只“檐老鼠”，请它们吃盐。我们猫着腰，一前一后地爬进洞里。洞里很暗，只有洞口钻进的微弱的天光，洞里弥漫着刺鼻的味道；洞底地上有厚厚的尘土，尘土中堆满了小颗粒的黑色粪便；洞顶倒挂着密密麻麻的“檐老鼠”，它们嘴里不停发出吱吱吱的尖叫声；洞壁也有一些“檐老鼠”，但没有倒挂，都趴在洞壁上。当我们伸手去捉的时候，它们受了惊吓，都飞了起来。满洞的“檐老鼠”，多得像夏天晚上的蚊子，在我们身边打着转飞着，既不互相碰撞，也不朝洞外飞逃。我们东抓西抓，一只也没抓住。只好爬出洞去，折了两节带叶的桑树枝，又爬进洞去，不停地挥舞树枝。终于，有些“檐老鼠”飞累了，或者碰在树叶上了，掉在地下。我们扒下桑树枝的皮，拴了七只“檐老鼠”，爬出洞外。我们把“檐老鼠”放在石坡上，心里惧怕 “檐老鼠”尖尖的牙齿，就用小棍撬开它们的嘴，往每只“檐老鼠”嘴里喂了一小撮盐，再灌一点水。看它们吧嗒着嘴巴，似乎吃盐很开心的样子，我们也很高兴，准备过一会就把它们放了。没想到眨眼的功夫，它们突然全身抖动起来，很后努力地伸直小小的身体，就一动不动地躺在石板上，死了。我们有点后怕，弄死了这么多“檐老鼠”，大人知道了会责备我们的。我们俩就悄悄地挖了个小坑，把“檐老鼠”小小的尸体埋了起来。
随着年龄的增长、知识的增加，我终于弄明白了童年关于“檐老鼠”的种种好奇的问题。“檐”老鼠不是“盐”老鼠，弄错一个字，好心办错事，误伤了七只小生灵的命，真是好奇害死“鼠”，不，害死的是蝙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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