猴性_心灵感悟_海天散文
来源: 西方文学网 时间:2024-03-02
雪夜,北方某镇的一个街角屋檐下,放着一个竹篓。竹篓里用棉被遮裹得严严实实的。如果不是一个婴儿的啼哭声打破了宁静的夜,人们很难想象到里面会是一个婴儿,确切地说是一个弃婴。 哭声很快招引来很多路人驻足观看。人们围了好几圈,男女老少都有。 一个中年男人轻轻挑开一点棉被,竹篓里露出了一张婴儿稚嫩的脸蛋。大家都上前仔细地看。呀!这个婴儿与众不同,左脸上红扑扑的,象一个熟透了的苹果,右边脸上却长满了一大块黑斑,而且上面还长着长长密密的黑毛,活象一只猩猩。冷不丁地这么一瞅,还确实让人有些害怕。原来是一个毛孩!也许这就是被她父母遗弃的原因吧,大家心下猜测。 围观的人们议论纷纷,都对弃婴表示深切地同情。 一个老婆婆念了一声佛:“造孽啊!好可怜的孩子哟!” 一个媳妇骂道:“生而不养,这样的父母跟畜牲有什么两样?这种人抓起来要枪毙!” 有好奇地说:“掀开看看,看是个男娃还是女娃?” 真有个好事的妇女上前去翻弄了一下,然后高声宣布:“是女娃子。” “女娃子,难怪大人舍得扔掉。如果是个男娃兴许父母还会去帮他治。” 一个小伙子拍了拍同伴的肩膀打趣地说:“大龙,你拾了去吧!老婆也不用娶,马上就可以升级了。” 那个被叫做大龙的小伙子说:“去你的吧!你干嘛不要?养她我还不如养只猴呢!” 一位老同志开口了:“这么小的孩子冻一夜可不成啊!得送到民政局去,否则很难说能捱多久!” 但他的话并没有得到谁的响应,大家都沉默着,没有一个人有想帮忙的意思。 有人提议:“干脆打110吧,有困难找警察嘛!” 马上又有人否决了:“110才不管这种事儿呢,他们肯定也会推给民政局去处理。” 话题兜了一个圈子又绕回来了。这时婴儿停止了啼哭,不安地转动了一下脸。于是人们众口同声地说:“唉!太可怜了!” 这时前面不远处传来一阵紧促的锣声,伴随着锣声还有一个中年汉子的大声吆喝:“都来看啊!都来看啊!精彩的猴戏马上就要开演喽!老少爷们都来凑个热闹吧,保管你看得不肯挪窝了啊!” 汉子嗓音宏亮,中气十足,吆喝声在夜空中久久地回荡。 “噢!看猴戏去!”不知谁兴奋地嚷了一声。 于是人们的脚步都被吸引了过去。弃婴面前瞬间空无一人,只有惨白的月光洒在婴儿的脸上。 很快耍猴汉子和猴面前里三层外三层地围起了一道人墙。汉子吆喝得更起劲了,手中的鞭子甩得“啪啪”作响。场中一条瘦骨嶙峋的老猴,瞪着一双惊惧的眼睛,蹿上跳下地躲闪着皮鞭。 看人来得差不多了,汉子拱手作了一揖:“各位乡亲父老,我来自河南,初来贵地,还请各位多多关照!俗话说‘在家靠父母,出外靠朋友’我知道你们这里的老少爷们都是讲义气,够朋友,所以别的我也不多说了,我和我的闺女(他用皮鞭指了指那老猴)一定拿出很拿手的节目奉献给大家!我对大家也不强求,有钱的捧个钱场,没钱的捧个人场,三五毛不嫌少,三五元也不嫌多。很主要的是给大家找个乐子,你们说是不?” “嗯哪!”众人一片附和声。 “也唠叨了这么多,浪费大家的宝贵时间,对不住了!闺女!开场喽!”汉子重重甩了一下皮鞭,老猴马上乖乖地蹲在一张椅子上,等候汉子调谴。 “*一个节目就来个雅一点的吧。我闺女虽然没读过书,可是算术却不赖。这里有一排数字,你们谁上去摆个算术题,看我闺女能做对不。由于水平有限,只限于个位数的加减哦。”汉子说道。 老同志自告奋勇上去摆了个9减7。老猴双眼巴巴地望着主人。 汉子“啪啪”甩了两下鞭子冲猴骂道:“看着我干啥?看题啊!咋来个生地方,你就怯场了呢?” 老猴眨巴了两下眼睛,上去把写有2的纸牌放在等式后面。 众人掌声雷动。有人嘀咕:“神了!这猴真通人性!我家小三子都做不出来呢!” 大龙不服气,捋起袖子走上前去,摆了个6加3。老猴看完题目又望着耍猴的汉子。 汉子走过去,拍了老猴一屁股说:“闺女!你今天不要丢我的脸呀!” 老猴好象听懂了这话,毫不迟疑地蹿了过去,把个写有9的纸牌找了出来,放在等式后面。不过它放反了,9变成了6。 汉子走过去把9掉过来说:“老马失蹄,难免出错,可能我闺女今天太紧张了。各位原谅,多多包涵!” 但这已经是很不简单了,所以场里还是一片喝彩声。也许只有几个明眼的人才能懂得里面的奥妙。什么做算术呀?纯粹是靠汉子平日教给老猴的暗示。老猴每次都要等汉子做出举动才能知道拿哪张纸牌。 汉子又说道:“猴拉车,不稀奇。所以我的闺女不拉车,我让它骑车。各位要问,骑什么车哪?骑三轮车、两轮车都不算真本事,我的闺女骑独轮车!这个大家就不容易看到了吧?你们要是觉得我闺女演得还算卖力,就多少意思一下。这一意思呢,我闺女也知道大家喜欢它的节目,后面就会表演得更精彩呐!” 汉子从一个大木箱里拎出来一个独轮车,又拿出一个小铜盆。老猴三蹿两蹿蹦了过去,骑在独轮车上,一只手还扶着小铜盆,把它顶在了头上。老猴独轮车骑得很熟练,在不大的场子里绕着圈子骑得飞快。于是有很多人便把硬币扔在了铜盆里,发出悦耳的“叮当”声响。也有大方的十元二十元的都舍得,大龙就给了十元。逢到这样的主,汉子都会拱手抱拳,以示感谢。有一个小孩子兴许是没有带钱,他把手上喝的一瓶还插着吸管的鲜奶放进了盆里,惹得大家好一阵笑。 待过了一阵子,见没有人再投钱了,汉子说道:“闺女,够了!咱们今晚的吃住都有了,不用再挨冻受饿喽!谢了!谢谢各位了!”汉子说完又作了个长揖。 老猴便把车放回箱子里,它把鲜奶放在鼻子边闻了闻,却没有喝,把它放在一张凳子上。接着它又把铜盆里的钱一股脑倒进了箱子里,再扣上了箱子。很绝的是它居然还知道上锁。大家看到老猴这么乖巧,都是嗟叹不已。 汉子说:“好闺女,你看今儿个的赏钱这么多,我们要卖力点才对得起大家啊!拿出你的行头来,穿上为乡亲父老演一出《七品芝麻官》,让大家尽兴乐乐!” 老猴听懂了汉子说话。跑过去掀开另一个大箱子,从里面拿出一堆衣服穿戴起来。一会儿只见它足蹬厚底靴,身穿明朝时的官服,头戴一顶官帽,耳朵两边还有两个翘翅一颤一颤的。很滑稽的是它还戴了一付眼镜,不时地推一下快要掉下来的镜框,引得大家哄堂大笑。 穿戴好了后,老猴又拿过一把折扇打开,边扇边迈着八字官步,活脱脱一个官老爷的形象。 老猴演得是惟妙惟肖、神形兼备,所以不时搏得众人热烈的掌声。 也许是演得太久了,老猴装扮得很辛苦,它开始不耐烦起来。演到后来就原形毕露了,只见它时而呲牙咧嘴,时而抓耳挠腮,帽子眼镜也快掉下来了。 众人哄笑道:“毕竟是畜牲啊!再装扮得象人,也难免猴性大发!” 也有人说:“我看哪,穿这身衣服的人要是脱下这身皮,只怕还不如这猴呢!” 汉子见时候不早了,差不多该见好就收。遂打个哈哈,客套几句,就势收了场子。众人说说笑笑地纷纷散去了,汉子也低头自顾收拾道具。 等他一会儿收拾完了家伙,才发觉不知啥时候老猴没有了踪影。汉子十分恼怒,他操起了皮鞭便四处去找寻老猴。 “找到后一定要好好教训教训这厮!”汉子心想。 汉子转过街角时,却愣住了。只见老猴正蹲在一个孤零零的竹篓前。他再走近前去,才发现老猴一只手抓挠着棉被,一只手拿着那瓶鲜奶正在喂一个弃婴。它的眼神是那么慈祥和爱怜,流露出母性的光辉。婴儿吸吮得十分欢快,小脸蛋在雪地里冻得通红。 看着看着,汉子的皮鞭掉到了地上。他用手擦了擦眼角的泪花,抚摩着老猴的头哽咽地说:“闺女!该回了,我们管不了这么多啊!” 这次老猴却对汉子的话充耳不闻,它紧紧地用手拽住竹篓不放,嘴里“吱吱”地直叫唤,双眼瞪着汉子,一副苦苦哀求的模样。 这时天空又纷纷扬扬下起了鹅毛大的雪花,在呼啸的北风挟裹下漫天飞舞。 汉子抬头看了看黑沉沉的天空,心里终是不忍。他长叹一声,一跺脚:“罢!罢!罢!看来我今天真得有个闺女了!” 老猴闻听此言,欣喜万分地抱起竹篓,屁颠屁颠地牵着汉子的手,一起蹒跚地走进风雨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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