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毕爱芳-- 小时候干过的农活(二)割麦

来源: 西方文学网 时间:2021-06-25

  “玄黄玄割”吵的人晚上睡不着觉的时候,麦子就一天一个颜色,一场大雨洗过青山之后,一夜之间麦子就黄了。早上天麻麻亮,我们就拿上几天前被父亲磨刀石上磨得明晃晃的镰刀向麦田进发。全家人一年的辛劳就是为了夏季的收割,步伐轻盈而急促,离麦田近的时候,就能清晰地听见麦子熟的声音,闻见麦子黄的香气,从缺少粮食的春天熬过来的庄稼人,贪婪的呼吸着这种味道,谛听着这种声音,恨不得五脏六肺都装满成熟的麦子气息。后来读了许多书之后,我终于明白,麦子是有生命的,庄稼是有生命的,庄稼从来都不辜负庄稼人。父亲的脚步明显的加快,吧嗒吧嗒狠狠地抽上一锅汗烟,麻利的的把烟锅子装进烟袋的功夫,我们已经到了麦田地边。

 

      一大片黄橙橙的麦子是庄户人一整年的希望,父亲让我们姐弟坐在地埂能上稍微休息一会,自己绕田地走一圈,我那时候懵懵懂懂的觉得父亲好像舍不得割掉长在地里的麦子,或者用数脚步的方式来计算一年的收成,父亲绕麦田走的时候,我和姐姐都不敢出声,因为父亲绕麦田走的样子很特别,很仔细,很虔诚,很留恋,猜不准父亲心思的时候,我就仔细端详成熟的麦穗,长势旺盛,麦莣更加精神,饱满的果实裸露着,粒粒麦颗压得麦穗杆低下了头,弯下了腰,我也觉得割掉这些麦子有着极大的不忍心,忽然就懂得了父亲,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亲眼见证了父母亲为了生计的不容易,所以我也虔诚起来,对着庄稼,对着大地,内心满是感念满是敬畏。奇怪的是,同一片田地,麦子熟黄的程度却不一样,平地和陡坡地的麦子黄的程度也不一样,父亲会嘱咐我们从颜色很黄的地方下镰刀,年成好的时候,父亲就话特别多,一边割麦,一边给我们姐弟三人许诺新衣服、新玩具、画本小人书,年成不好的时候,父亲板着脸,我们姐弟都不敢说话,靠力气养家糊口的脾气暴躁的父亲让我们很怯怕,没有父亲的勤劳,就没有我坐在教室的好日子,所以我总是特别的乖巧,干活也特别的迈力。

 

 

 

      拿起镰刀割麦子的时候,就已经不再听到麦子黄的声音了,我低下头,左手揽住一大把麦子,右手用镰刀迅速的从远到近的割过来,长在庄稼地里的小麦一下子就到了我的手里,整整齐齐,麦秆抓在手里,感觉真的很好,麦穗沉甸甸的,麦莣像针一样细,但不扎手,手拦不住的时候就起身放在旁边,继续揽下一把麦子,继续从远到近的割过来,放下,再揽,再割,大概十把左右的时候,就放下镰刀,顺手从地里拔出一把小麦,连根拔出,分成两半,左右手并用,麦穗对麦穗的互相拧在一起,一根绑麦子的绳子就天成了,然后用绳子把割好的麦子扎成捆,提起来让麦子站着,像一个精气神十足的人,那种自豪,那种骄傲,那种成就感,会暂时的洗刷掉贫穷落在人心里的阴影。

 

      割麦子的时候低着头,弯着腰,撅着臀。身后站着的麦捆像一排排士兵的时候,汗水就开始雨水一样的往地上滴,汗水迷住眼睛的时候,就用衣袖顺手一擦,继续割麦子,一捆,一捆,又一捆,我乘着扎麦捆的时候,就赶紧数一下父亲的劳动成果,虚荣心使然,为了数量上超过父亲,我的麦捆士兵明显比父亲的瘦弱,父亲也不揭穿,还会歇下来的时候对我大加表扬,幼小的虚荣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下一轮和父亲默默的比赛中,我割的麦子数量仍然会超过父亲,也因此养成了我麻利勤快的品性。

 

      歇下来吃馍馍的时候,我们会在田埂上去摘荬子——一种又香又甜的野果子,那种透心的甜,透心的香,是今生今世吃过的很好很好的东西。如果是前一天下过雨,疯长的荬子在田埂上到处都是,我们吃不完的时候就摘上一大堆带回家。那种快乐啊,那种开心啊,今天想起来都会忍不住笑出声。

 

      世事如棋局局新,退耕还林解放了农民,进城务工代替了种小麦,满山蓊蓊郁郁的树林盖住了当年我流过汗水的麦田,每每回到老家,每每一脚一脚走在当年的田埂,我都无法平静的处理自己的的情绪。老是觉得被什么东西抛弃了,或者是自己的少年时代被抛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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